交织的探戈和人生

刚刚从电影院回来，很多感触还很深刻。当我最初看到这部电影的简介时，以为只是关于一对伟大舞者的纪录片，但看完整部电影后，我觉得它更是两个超凡的舞者赋予了探戈新生命的故事，以及一个女人是如何逐渐成熟，逐渐在感情上与自己达成和解，逐渐变得自信而强大的故事。Maria与Juan在1954年的一个周末舞会上相遇时分别16岁和19岁，他们从此开始了一生的共舞。“有人说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爱情，能够让你疯狂的爱情，那是你的第一次爱”，采访时已经80岁的Maria的第一句话如是说，这句话同时也总结了她对Juan的爱和一生为此遭受的苦难。“我第一次与Maria跳舞后就认定她是我的舞伴，因为她的身高合适，舞步轻盈”，与Maria不同，Juan在整个采访中都回避着他对Maria的感情。但事实是，他们随后由舞伴发展成了情侣。但我认为，在这段感情里，Maria一直是更爱着Juan的，爱得也更长久，因为Maria说“我那时候对探戈的兴趣并不大，我更喜欢和那个人跳”。50年代末，随着Jazz等流行音乐的兴起，探戈逐渐被排挤，Juan此时则召集跳舞的朋友们组织成表演队在夜总会演出。这是Juan的首创，从此以后探戈表演成为一种职业。他们很快在阿根廷名声大噪，进而又发展到纽约演出。从那个时期他们的跳舞录像里能看出来Maria对Juan的崇拜和顺从，透露出一个女孩对一个聪明，漂亮并充满魅力的男孩的痴迷。但Juan多情的本质也显现了出来：“演出是演出，我可以只和Maria跳，但我是一个正常男人（对其他女人感兴趣也是很正常的）”。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结婚了，但很快Juan就逃离了这段婚姻和他们的舞伴关系。“我根本无法忍受她”，Juan开始和其他舞伴表演，他们的婚姻也名存实亡。Maria遭受了她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感情危机，却同时发现另一个男人对自己的爱。“我从来没有那样被爱过”，回忆时的Maria脸上充满温柔，我同时替她感到心痛，因为她应该极少从Juan身上得到那样温柔，甜蜜的感情，而这样单方面的付出和日后一次次的背叛该是多么伤痛的经历。Juan两年后的回归纯粹是因为找不到更合适的舞伴，他们此时职业上的合作非常成功，两个人开始在阿根廷和美国频繁巡演。但我认为Juan此时已经不爱Maria了，而Maria还是无法放下他，因此在他们事业节节攀升的同时，Juan出轨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或者也并不应该是意外，这个风流男人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捕获了，两人很快有了孩子。Maria在回忆两人分手的时候变得很激动，“他践踏了我的尊严”，而后又对导演说“我不会再说任何一个字了！”。从这里开始我逐渐喜欢上Maria的性格，在爱情里她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顺从，柔弱，崇拜着Juan，但同时她有着她的尊严和棱角；在舞台上她又是灵动而性感的女神，这样立体的人格使她显得格外生动。虽然两人分手，但他们的合作关系继续了下去。“我带着仇恨表演，这反而让我成长了，因为我现在把我自己和Juan看成是平等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要低于他”。Maria的话在他们此时的舞蹈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分手前两人的录像里她总是一个甜美性感的跟随者，但分手后，她在舞蹈里表现出了更强的主动性和力量，她的变化让两人的探戈表演更上了一层楼，因为探戈的本质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平等的身体对话。lt;图片2gt;他们的事业在婚姻的破裂后反而达到了巅峰，但两人舞蹈的感情纽带破裂了，“我们跳舞的时候不再看对方，除了演出也不再见面”，他们的探戈更多地变成了技术的炫耀。然而，两个人并不是完全分立的，“我想我能够继续和Juan跳下去是因为我对探戈的爱，这种爱维系着我们的舞蹈”。也是至此，我认为Maria真正变成了一个感情上独立成熟的女人，她可以没有爱情也优雅地活着，因为她的生命里除了爱情还有更重要的感情，就是对探戈的爱。但这种爱也没能持续很久，Juan的妻子对他说“如果你继续和Maria跳舞就不要回家了”，于是他们的合作关系在1992年正式结束。看到这里时我很惊讶，Maria对Juan的爱没有阻止Juan去找其他舞伴，但Juan的第二任妻子竟然能让Juan在家庭和事业中选择前者。也许就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填补了Juan的感情需要，而美丽的Maria，尽管在舞台上是Juan的唯一却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女人，这是何其让人无奈的错位。“我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就像一把刀刺进心脏”，Maria回忆道，终止合作的决定对两个人来说都是非常大的打击，但Juan有家庭做为缓冲，然而Maria没有了探戈就什么都没有了。从此之后，两人都不再进行大型的职业表演，但是他们都仍然在跳舞，只是舞伴不再是对方。Maria最后说的那段话非常打动我：“我的一生经历了很多苦难，但我想每个女人、男人在一生中或早或晚都要经历，我现在终于与我自己达成了和解，能够带着理解去回忆所有的痛苦，也是它们让我变成了我自己“。我想这就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能够说出的最富有智慧的话，她原谅了她自己，不再为坎坷而痛苦，接受充满心灵伤疤的自己，而这种平静和自信让即使已经80多岁的Maria充满人格魅力。Maria的故事让我不禁想起另一个Maria,歌剧女神MariaCallas，她同样拥有辉煌的艺术生涯，同样孤独终老，而直到死前依然深爱着希腊船王，一个和Juan一样风流的男人，希望她也曾与自己和解。电影的最后，垂暮的Maria和Juan在舞台上缓缓走向对方，他们拥抱在一起，却一步都没有动，而后缓缓地分开，转身离开对方，走下舞台。刚看到这幕时我很难过，但后来想道，其实他们一生的舞蹈已经在这部电影里展现出来了，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没有什么是遗憾的。引用一个演员的话做为结语：“我们无法去判断他们，因为人的一生是很难去分辨对错的”，Juan也许爱过Maria,Maria也许不再爱Juan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生命都已经与探戈了融为一体，同时他们发扬了探戈，也变革了探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