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什么？

【注意：有一点剧透】第一、第二季，主题线的价值观很清楚，也很容易让观众共情。被制造出来的机器人AI有了自我意识，希望逃脱被奴役和折磨的命运，机器人的复仇也可以理解。小世界的情节是比较容易自洽的，尤其是第一季的时间线穿插，带来了很好的悬念，在价值观上又不至于太模糊。威廉的自我发现之旅也是自我异化的过程，德妹的自我发现则是觉醒的契机。自我发现本身就代表了自由，不受外部指令和评价体系的控制，这是相对比较容易理解的自由。第三季的价值观就很游移了。为了让德妹的机器人造反有正当性，就在人类世界活生生造出了西部世界的镜像，雷荷波。因为有了雷荷波的存在，自由的定义就可以不那么复杂，就把雷荷波弄下线就行了。但这一季里编剧不知道是想安排下一季的伏笔还是不满足于简单的自由定义，引入了多个对于“自由”的定义。1）个体相对于自我的自我意志：假Hale摆脱德妹的自我意志，Caleb(亚伦·保尔饰)摆脱自身幻觉的自我意志。梅芙决定把找女儿暂时放下的决定，等等，都是剧情竭力描写的自我抉择。这部分还是蛮有力量的。不过说实话，已经有接近无敌状态的梅芙，之前一直表现得有点蠢，找女儿这个梗不是很能让人共情，尤其是完全可以想象这就是她源代码里的一行，这有何自由意志可言，那么强大也还是代码的奴隶，但如果她放弃这个执念，她还是她吗？对于人性而言，“自由”和“不得已”是一事之两面，本身都是“我”的一部分，充满了张力。2）个体相对于雷荷波的自我意志：许多人不满意被雷荷波控制的人生轨迹和未来，希望摆脱控制。如果注意到一个细节的话，那些在知道真相后出现极端行为的，都是结局不好的人，比如几年后会自杀，会犯罪，等等。街头闹事的也都是些底层。而最后几集各地riots的场面，让这个意义上的自由不是很有说服力。如果所谓的自由就是打砸抢的自由，那又有什么好的？如果雷荷波下线后的结局是人类文明的灭亡，这样自由的意义又是什么？个体追求摆脱雷荷波控制的自由，这个社会群像表现得很假，有意识形态化的僵硬。3）人类相对于机器的自我意志：德妹最后说的，我选择去看到美，她看到并热爱人类创造的很多美好的东西，所以她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作为机器人（“超人”）消灭人类，而是给人类自由。这个逻辑里有一个隐含的前提，就是她认为这些美好东西存在的前提是人必须能够自己做选择——这也是一个相当意识形态化的判断了。邪恶、残忍的东西同样也是自我选择的结果，自我选择本身既可以导向善也可以导向恶。德妹最后的逆转把整个一季的基调模糊了——所以机器人最后的计划是解放人类？她作为机器人的主体性何在？4）作为“彼岸”的真正的自由王国：Bernard最后戴上AR头环去了sublimeworld，也就是梅芙女儿和其他一些机器人去的地方，在哪里不知道。但理论上说，这就是终极的自由了，是永恒的乐土，也是梅芙心心念念追求的地方。说实话这种已经丧失俗世性质的天堂没啥意思，剧情里一出现我就想骂一句bullshit。现实的有限性才是人类自由的终极对立面，所以对自由的终结解决方案，也只有离开此世去往彼岸。后面编剧再怎么编呢？不知道，希望不要有太强的宗教性。《西部世界》总让我想到赫拉利的《未来简史》，赫拉利讨论了很多关于“自由意志”的问题。在对人脑神经系统和生化机制越来越了解后，是否会消解了“自我意志“的概念，所谓”自我意志“不过就是各种生化过程的结果。包括之前《Inception》提出的假说，任何念头都可以通过某种操作植入人的意识，让人觉得是自己想到的，并执着于实现。又比如《三体》里讲的思维钢印。这些东西让我对所谓的“自由”的绝对正当性越来越怀疑。“自由”的界限在哪里，自由的基础是什么，人到底在什么意义上才是自由的，相对于什么的自由，是否有在自由之上的价值？《西部世界》起个了个好头，但我很遗憾地发现仍然在“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信念里打转转。梅芙这个强者就陷在找女儿的动机里不可自拔，甘愿成为Seras的工具，就是个例子。个体的意志和欲望（“我执”）到底有多大的正当性？我越来越怀疑了。“自我意志”到底能否提供意义和价值？我也很怀疑。这一季里我最喜欢的还是第六集，因为Hale真的让我很意外，编剧把她的转变弧线写得特别有说服力。从一开始她真实身份的悬念，到她偏离德妹意志和真Hale人设的自我决断，是这一季里我唯一感受到的真正“自由”的情节。但她最后的意图又是不明朗的，她又造出了很多host来，是想要用机器人代替人类，或者说统治人类吗？她的动机在最后一集中表现得非常模糊，估计就是下一季的主线了。这一季里真实世界的未来感把握得很好，但确实不那么刺激，大概也跟小男主Caleb颜值不够，也实在没啥人格魅力有关吧。说起来还是第一季最好看，三十年的时间跨度，有种无法言喻的史诗感，老Ford和小威廉都特别有魅力。第二季就有点故弄玄虚，但好歹也hold住了，可惜里面最震撼我的威廉岳父复活失败的情节，没有在后续的故事中体现出来。希望第四季能把人的数字化，或者说“人在虚拟世界中如何毫无破绽地永垂不朽”这个梗发扬光大。本文版权归作者fateface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